一个雨夜,里奈加班核对完复杂的资产转移证据链,窗外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向凌晨一点。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美琴阿姨的信息,简短到近乎生硬:“里奈,明天能转一万吗?急用。”
没有称呼,没有解释,没有以往那些铺垫的哀切,就在那一瞬间,窗外的警笛声在她脑中尖锐地鸣响,盖过了雨声和空调低沉的运转声。
她想起卷宗里那些赌博的人利用亲友同情心、编织悲惨故事行骗的案例,模式惊人地相似:逐步试探,建立依赖,利用情感,索求无度,难道美琴阿姨赌博了?
而最关键的是——
她猛然意识到,自从秀明叔叔葬礼后,她已经快两年没有亲眼见过健一哥了!每次通话,美琴阿姨总说他在休息、在做治疗、不方便接听,照片呢?近况呢?所有关于健一现状的信息,都经过美琴阿姨单一渠道的过滤和转述,就连她想和健一打个视频,都被拒绝:因为健一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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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而言,健一性格开朗,和她的第二个哥哥没什么区别。
里奈关掉电脑,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紧绷的脸,胸腔里,那块自多年前那场火灾后就存在的、冰冷的硬物,似乎被某种更尖锐的东西撬动了,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是通过电话里带着哭腔的诉说,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她没有预约,没有打电话,在一个寻常的周四下午,她向办公室请了事假,坐上了开往曾经那个城市,如今已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的列车,电车行驶的节奏依旧,窗外的风景却已更迭,站在高桥家那座曾经给予她短暂安宁的独栋房屋前时,里奈的心跳平稳得有些异常。
院子里原本精心打理的小花园荒芜了,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门口的石阶。窗帘紧闭,了无生气,她按了门铃,长按,无人应答。一种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甜腥的气味,隐隐从门缝里飘出来。
她绕到房子侧面。
厨房的窗户没有锁死,轻轻一推就开了——这不符合美琴阿姨以往谨慎的习惯。里奈脱掉低跟皮鞋,翻了进去。脚底接触到厨房冰凉的瓷砖时,那股气味更明显了。
客厅的景象,让时间在她面前骤然碎裂、坍缩。
记忆里温馨明亮的客厅消失了。沙发、茶几、电视柜,所有熟悉的家具都不见了。空旷的、惨白灯光下的地板上,用某种暗红近褐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符号。那符号由无数扭曲的弧线和尖锐的角构成,中心是一个抽象化的、仿佛向下堕落的翅膀图案,边缘则点缀着难以辨识的咒文。
它占据了整个客厅地面,像一道丑陋而巨大的伤疤。
而更令人血液冻结的是,在这血腥符号的线条之间,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无数细小的骨头,可能是鸟类的、鼠类的,或许还有其他小型动物的,它们被洗刷得异常洁白,甚至泛着一种不自然的、釉质般的光泽,按照大小和形状分类排列,如同自然课标本展览,又像是一场静默的、规模浩大的瓷器展览。
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很像防腐剂、漂白剂与极淡的、残留的血腥味混合而成。
里奈站在厨房与客厅的交界处,一动不动,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部翻搅,检察官的职业素养让她强行压下呕吐的冲动,开始观察细节。
骨头的摆放极其精心,没有灰尘,说明经常打理。
符号的颜料已经干透渗透,形成陈旧痕迹,非一日之功。
整个空间整洁得诡异,除了这个符号和祭品般的骨头,别无他物。
健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