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飞珠散微霭,流沫沸危岩(2 / 8)

族大营,身中三箭仍攥着蛮族首领的降书,带回的是边境十年安稳;他在漕运码头亲尝漕卒的糙饭,皱眉后连夜拟写改良章程,改的是百万石粮食的损耗;甚至在朝堂上与自己争执,拍着龙案直言“苛税猛于虎”,争的也是“轻徭薄赋”四个字。可这些功绩,都被石崇那封伪造的“密信”,被自己那句“功高震主”的猜忌,碾成了刑场上的血泥。

他伸手去够案上的酒盏,却扑了个空——当年为了“以儆效尤”,他下旨抄没谢府时,连那套谢渊用来招待乡邻的粗瓷酒器都尽数收归内库,如今想敬这位冤死的功臣一杯,竟无半盏干净的器物。萧桓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苦涩,混着喉咙里的痒意咳了起来。他缓缓起身,对着殿外漆黑的夜空躬身下拜,龙袍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动作迟缓却郑重:“你要的太平,朕给了。运河通了,边关上了,百姓有饭吃了。可你应得的公道……朕欠了你一辈子。”

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燃尽了灯花,火星溅在谢渊的遗疏上,惊得萧桓慌忙伸手拂去。他望着地上自己孤寂的影子,忽然想起谢渊死前那句“臣心昭昭,可昭日月”。如今日月仍在,江山安稳,市集上的粮价稳如磐石,边关的烽火台三年未举狼烟,可那个曾为他撑起半壁江山的人,却永远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还是后来沈敬之偷偷迁葬,立了块无字碑。他抬手抚上自己斑白的鬓发,终于明白,当年他清除的是“权臣”的虚名,失去的却是一颗比金石更赤诚的臣心。雪越下越大,将紫宸殿的飞檐轮廓晕染得模糊,萧桓就那样立在孤灯之下,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案上的兵符被晨光镀上一层暖色,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那冰冷的鎏金纹路上,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句迟到了二十年的“对不起”,顺着晨光传到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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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燊捧着方明熬制的润肺汤入殿,青瓷碗沿冒着细密的白汽,药香混着蜜香冲淡了殿内的沉郁。见父皇凝视兵符出神,指节都泛了白,便轻放汤碗侍立一侧,靴底与金砖相触,只发出极轻的声响。他自幼听太子太保沈敬之讲谢渊事迹,从“单骑定西南”到“漕运革旧弊”,那些故事早已刻在心底。而父皇腰间那枚“以民为镜”的玉珏,更是从小看到大——父皇摩挲它时眼底的柔光,是对旁人少有的温情。“父皇,户部尚书周霖晨间奏报,江南漕运改良成效显着,今年汛期漕粮损耗比谢公当年所议,再减两成,苏州府已将余粮存入库房,预备冬荒。”

萧桓抬眼,目光落在儿子沉稳的眉眼上,那股熟悉的英气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更想起谢渊。他指腹划过案上奏折“漕运”二字,墨迹未干,却似隔着二十年光阴:“谢卿当年的法子,朕压在密档里二十年才敢推行。若早信他,江南万历三年的水患,百姓便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他长叹一声,将谢渊的遗疏轻轻推到萧燊面前,“你看这字迹,刚正不阿,笔锋里全是筋骨,哪像通敌之人?朕当年被石崇伪造的密信蒙了眼,更怕他功高震主——他在西北的威望,连军中老将都愿听他调遣,朕……朕竟怕了。”话语戛然而止,喉间的苦涩比案边的汤药更甚,他别过脸,不敢看儿子眼中的神色。

萧燊逐字读疏,指尖抚过朱批的划痕,那道朱砂印像一道血痕,触得他指尖发颤。“儿臣昨日见沈公,他说谢公当年为请减漕税,与父皇在文华殿争执三日,最后竟跪在宫门外一夜,雪埋到膝盖,只为‘漕卒也是百姓,不可让他们冻饿致死’。”他抬眼,目光澄澈如洗,“如今儿臣推行谢公的‘分段管漕法’,已令户部右侍郎方泽每季度亲赴漕运码头,核查漕卒口粮与御寒衣物,凡克扣者,当即革职问罪——这正是替父皇补过,也是替谢公完成遗愿。”

萧桓颔首,伸手解开腰间的红绳,将那枚温润的玉珏系在萧燊腰间,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皮肤,忽然有些哽咽:“这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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