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抓过遥控器,用力按下了静音键,电视屏幕上火焰升腾、人群混乱的画面瞬间被剥夺了声响,只剩下无声的癫狂,更添诡异。
随即一把抓过福勒早已备在茶几上的空白五线谱本和一支削尖的铅笔。
笔尖落下,沙沙声在突然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马库斯的震惊、哈莉的好奇、贝琪姨妈的担忧、盖伊的审视、哈维的沉思——都聚焦在他飞速移动的手上。
那不是简单的记录,更像是一种倾倒,将脑海中轰鸣的旋律与沉重的词句急切地搬运到纸上。
哈莉·贝瑞紧紧搂着马库斯的手臂,凑到他耳边,气息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稳,悄声问:“这……这就是传说中的,LINK的‘灵感时刻’?”
马库斯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脸上混杂着对电视里同胞行为的羞愧与对表弟才华的骄傲,低声肯定:“Yah,宝贝,瞧好吧。每次他这样,出来的都是能扎进人心里的东西。这次……看这架势,绝对也是。”
林恩笔下不停,先是在谱纸左侧快速勾勒出主要的旋律线,写下歌词。
那些句子仿佛带着温度,带着南方烈日下的尘土与汗水,带着教堂木质长椅的触感与灵歌的震颤。
写完主体,他开始在旋律上下方标注简约却精准的器乐编排指示:“钢弦吉他,布鲁斯拨弦,带轻微哇音效果”、“口琴,H调,模仿火车汽笛与叹息”、“钢琴,铺底,福音和弦,右高音区清亮如钟”。
盖伊凑近了些,眯着眼看着那些标记,有些不确定地问:“布鲁斯?还是偏乡村的味道?”
“No,”林恩头也不抬,笔尖在一个和弦标记上用力点了一下,“这是首南方灵魂乐。骨子里是。”
“南方灵魂乐?”盖伊的声音提高了半度,带着明显的迟疑,“那是……伙计,那几乎是黑人之声的代名词之一。你唱这种歌……先不说你的嗓音能不能驾驭那种撕裂感,就算能,也很容易被人批评是‘文化挪用’,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我没打算自己唱。”林恩终于停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目光扫过纸上墨迹未干的歌词,那里已经清晰标注了“(男女对唱/合唱)”。
“这首歌需要的声音,我唱不出来。它需要真正从那种土壤里长出来的嗓子。”他抬起头,“盖伊,帮我打电话给昆西·琼斯先生。现在。”
盖伊立刻收起疑虑,拿出手机,迅速找到号码拨了出去,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昆西·琼斯那标志性的、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也有电视新闻的细微声响。
“琼斯先生,下午好。你看电视了吗?”林恩开门见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静音了的电视屏幕。
那小画框里,红色的“守望者塔”底部,橙红色的火焰正顽强地附着在泼洒了汽油的木料上,向上蔓延,黑烟越来越浓,扭曲升腾,仿佛痛苦本身的形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当然,林恩。我就在看。这一切……太可怕了。”
“我刚刚……写了一首歌。一首献给所有在困境、压迫、迷茫中,依然在寻找一丝希望和一点力量的人的歌。我觉得它需要被唱出来,现在。”
“我需要找两位顶级的非裔歌唱家来演绎。男声,嗓音要沙哑、浑厚,带有传统灵魂乐那种从肺腑里挣扎出来的撕裂感,充满原始的、不加修饰的爆发力。女声,声线要有一种穿透性的空灵,同时又要有强大的叙事感,能唱出历史的重量和个体的柔韧。”
为了让昆西更直观地感受,林恩轻轻哼唱了主歌和副歌的几个关键乐句。
没有伴奏,只有他干净的、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