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成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但代价是放弃抵抗,放弃这片承载着血泪的土地,放弃将真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机会。
林守成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看着周经理那双精明的眼睛,看着远处那些冰冷的钢铁巨兽,最后,目光落回眼前这棵饱经沧桑的老梨树。树干上那道深深的刻痕,在夕阳下仿佛流淌着鲜血。
他该如何选择?
第十章 土地的记忆
周经理的话像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勾住了林守成心底最深的渴望。平反昭雪,恢复祖父祖母的清白,让他们的名字不再背负污名,甚至在即将拔地而起的新社区里,留下一方刻着他们名字的角落,供后人凭吊……这些,是他孤身一人守着这棵老梨树,举着柴刀面对推土机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安稳的生活,父亲急需的医疗费,似乎也唾手可得。夕阳的余晖将周经理的脸切割成明暗两半,那看似诚恳的提议背后,是商人精明的算计——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平息这场可能危及整个项目的舆论风暴。
林守成的目光从周经理脸上移开,缓缓落在老梨树粗糙的树皮上。那道深深的刻痕——“林德昌爱陈素芬”——在暮色中依旧清晰,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半个多世纪前的爱恋与绝望。他仿佛看到祖父在批斗的喧嚣中望向这棵树的眼神,看到祖母在冰冷的井水淹没头顶前最后的回眸。他们的冤屈,他们的血泪,难道只值开发商施舍般的一个“纪念角落”和一笔封口费吗?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残破的村庄。祖屋的轮廓在暮霭中模糊不清,那里承载着他四十多年的记忆,也埋葬着养父林大山——曾经的陈大牛——一生的愧疚与沉默。他想起病床上父亲颤抖的手写下的“原谅”,那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是迟到了半个世纪的忏悔。恨意如同潮水,再次汹涌而来,却又在触及父亲苍老无助的面容时,化作了更深的悲凉。
“周经理,”林守成的声音干涩而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祖父林德昌,祖母陈素芬,他们不是需要施舍的可怜虫。他们是被冤枉、被夺去生命和尊严的人。这片土地,每一寸都浸着他们的血。我要的,不是你们‘协助’平反,而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是让所有人都知道,1948年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是让陈大牛——我养父——亲口承认的罪责,得到法律的追认!是让林德昌和陈素芬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写在历史里,而不是被你们圈在一个‘纪念角落’,成为楼盘销售的噱头!”
他顿了顿,迎着周经理骤然阴沉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签协议,放弃阻挠拆迁。但条件不是你们‘协助’,而是你们必须承诺,动用一切资源,全力配合相关部门,彻查当年林德昌案!所有证据,包括我手里的地契、信件、领养证明、我养父的认罪书,都必须提交给调查组!调查结果必须公开!如果确认是冤案,必须由官方正式平反,恢复名誉!至于补偿……”林守成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按国家规定,该给多少,就是多少。我林守成,不卖祖宗的血!”
周经理的脸色变了又变。林守成的条件比他预想的更棘手,也更“干净”。这不再是私下交易,而是将一切都摆在了阳光下,需要开发商付出真正的政治资源和公关努力去推动一桩尘封半个多世纪的旧案重审。风险更大,但一旦成功,对开发商形象的正面塑造,或许远超预期。他沉默良久,权衡着利弊,最终缓缓伸出手:“林先生,你赢了。成交。我会亲自推动这件事。”
两只手,一只沾满泥土,一只保养得宜,在夕阳的余晖和梨树的见证下,短暂地握在了一起。没有信任,只有冰冷的契约。
拆迁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已是半个月后。这一次,没有对峙,没有冲突。林守成站在安全线外,默默地看着巨大的推土机铲平了祖屋的断壁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