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抱起那堆小孩衣服,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里屋,“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林守成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行李箱敞开着,像两张无声嘲笑的嘴。妻子的哭喊和指责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纸条,那上面写着“红旗镇养老院,陈阿婆”。这是最后的希望,是揭开真相的唯一线索。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在旧外套内衬的口袋里,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陌生的东西。不是纸条,也不是怀表。他疑惑地掏出来。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同样泛黄的纸片,边缘已经磨损,似乎被藏了很久很久。他从未见过这东西。
他颤抖着展开纸片。
上面是几行模糊的钢笔字,字迹和他父亲林老汉的有些相似,却又更显古板。最上面,是三个清晰的大字:
领养证明
林守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证明下方的日期和名字,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第七章 血色往事
领养证明上的字迹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守成的眼底。他反复确认着那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证明上清晰地写着:兹有林守成,男婴,于一九五一年十月五日,由林大山(原名林大牛)收养。生父母一栏,是触目惊心的空白。而收养人林大山,正是他喊了四十多年“爹”的那个人。
林大牛?陈大牛?
档案册上“陈大牛”的名字,父亲林老汉的本名“林大牛”,还有这张证明上收养人“林大山(原名林大牛)”……几个名字在脑海里疯狂碰撞、旋转,搅得他天旋地转。一个可怕的、几乎将他吞噬的猜想,如同井底冰冷的淤泥,瞬间淹没了他。他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关节捏得发白,纸张几乎要被撕裂。窗外,王秀兰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行李箱的拉链声,儿子小宝懵懂的问话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感觉自己和这个家,和这间屋子,甚至和脚下这片土地之间,骤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家门,将那令人窒息的争吵和绝望甩在身后。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红旗镇养老院,陈阿婆!吴馆员塞给他的那张纸条,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通往红旗镇的路颠簸而漫长。林守成坐在破旧中巴车的最后一排,车窗外的田野飞速倒退,却丝毫无法映入他的眼帘。他脑子里全是那张领养证明,是父亲林老汉那张沉默寡言、布满皱纹的脸,是铁盒里林德昌那张年轻模糊的遗照,是枯井里挖出的森森白骨。他掏出那张泛黄的证明,又拿出贴身藏着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年轻女子温婉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他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关于“林德昌”这个名字的任何蛛丝马迹,却只有一片空白。父亲从未提起,祖母临终也只嘱托“守住地”,从未说过要守住谁的名誉,谁的冤屈。难道……这地,这梨树,这枯井,守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祖产,而是一个被刻意埋葬、无人敢提的秘密?
红旗镇养老院坐落在镇子边缘,一栋刷着白漆的三层小楼,院子里种着些耐寒的冬青,显得有些冷清。林守成在门卫处登记时,手还在微微发抖。他报上陈阿婆的名字,门卫打了个内线电话,片刻后,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年轻姑娘把他领了进去。
“陈阿婆耳朵不太好,你说话得大声点。她精神头还行,就是记性时好时坏,有些事记得特别清,有些事转头就忘。”护工边走边低声嘱咐。
他们来到二楼一间朝南的屋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靠窗的轮椅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身形瘦小的老太太。她穿着干净的蓝布棉袄,腿上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