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首位(1 / 2)

殿内侍立的宫人尽皆匍匐在地,簌簌发抖,齐声叩首:

“太后恕罪!”

武媚娘凤目微眯,

心头虽是怒意翻涌,

却又被她强自按捺。

陈子昂奏折那番话,字字如惊雷,直戳朝堂积弊,

偏生又句句在理,叫人无从辩驳。

她连日披阅自举之书,

入目尽是些阿谀奉承、言之无物的陈词滥调,

满纸浮华辞藻,却无半点经世致用之策,

直看得她恹恹欲睡,满心烦躁。

孰料今日竟得见这般一篇振聋发聩的谏折,

其言辞之峻切,立论之精辟,风骨之凛然,

远非那些空疏迂阔的应景文章所能比拟,

只叫她耳目为之一新,胸中郁结豁然舒展。

况且此事早已时过境迁,距今已有一载光阴,

她当时之令,已然颁行天下,

那些因迁陵而起的民怨,早就如潮水渐次退去,

若再旧事重提,大动干戈,反倒显得她驭下无方,徒惹朝野非议。

她捻着奏折的边角,指腹触到墨迹淋漓之处,

似能感受到书写之人彼时的满腔激愤。

眸中怒意渐次敛去,化作几分饶有兴致的审视,

她垂眸细读折尾之语:

“臣西蜀野人,本在林薮。

幸属交泰,得游王国,

故知不在其位者,不谋其政,亦欲退身岩谷,灭迹朝廷。

窃感娄敬委辂,干非其议,图汉策于万全,取鸿名于千古,臣何独怯,而不及之哉?

所以敢触龙鳞,死而无恨,庶万有一中,或垂察焉。

臣子昂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武媚娘看完,嘴角似笑非笑,脑中不禁浮想联翩,

遥想彼时陈子昂不过是个初登龙门的新科进士,初入官场,职位低下,

无家世可倚仗,无勋贵可援引,

竟有这般胆识气魄,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写下这篇字字泣血的谏书。

她仿佛能看见,那青灯孤影之下,青年士子奋笔疾书,

眉宇间燃着一腔孤勇,落笔之时,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抱着以文死谏的决绝之心。

她轻笑一声,语气略带戏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阶下宫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知道此折呈至哀家面前便是死罪!”

言罢,她复又敛了笑意,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遥想彼时他不过刚中进士,羽翼未丰,

却敢为家国社稷犯颜直谏,置生死于度外,

这般风骨胆识,纵是满朝衮衮诸公,身居高位,食君之禄,又有几人能及?

她重新将奏折展平,目光凝注在“死而无恨”四字之上,

墨色浓冽,力透纸背,似带着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

眸中已然褪去最后一丝愠色,取而代之的是见猎心喜的赞赏与求贤若渴的迫切。

此等敢言直谏、胸有丘壑的寒门士子,

正是她打破门阀桎梏、整肃朝纲所亟需的栋梁之材。

翌日,晨曦微露,晓风拂过洛阳宫城的琉璃瓦,泛起粼粼金辉。

陈子昂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官袍,

成为首位被太后亲自召见的自举士子。

午时未到,他已敛衽肃立在贞观殿外的丹墀之下。

春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翻飞,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凛凛然自有正气。

金辉漫过宫墙飞檐,洒落在他紧握的檀木笏板之上,映出几分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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