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西街人的态度,事成之后,土地要回来,大家都有好处,村里还会给去的每人二十块钱辛苦费,管一顿晌午饭。
可谁能想到,公安动真格的,抓了人不说,还要罚这么重的款!那土地就算真能要回来,落到普通村民手里能有多少?好处大头还不是苗树根他们几个把持着?现在倒好,好处没见着,自己家的男人、儿子却被扣在派出所,还要掏这么大一笔钱,谁心里能痛快?
这笔钱,自然就该苗树根出。这是屋里大多数人的想法,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的怨气和无声的逼迫,像一层厚厚的阴云,压在苗树根家的堂屋里。
苗树根的媳妇在里屋和堂屋之间穿梭,端着个掉了漆的搪瓷托盘,给这个倒水,给那个抓把瓜子,脸拉得老长,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这算什么事儿……自家的事都顾不过来,还揽这些破事……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话没说完,又被一个本家婶子叫去添热水,只能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一脸的不耐烦。
苗树根顶着满屋的目光进了门,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在派出所被邓立耀、孟伟江,还有那个见风使舵的城关镇镇长陆东坡轮番“教育”,话里话外都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好像他苗树根就是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他妈的,这事儿明明是苗东方副县长暗示,马广德那个老狐狸背后使劲,自己不过是跑腿吆喝的,怎么一出事,屎盆子全扣自己头上了?现在倒好,这帮本家亲戚、乡里乡亲不去找苗东方、马广德,全堵到自己家里来了。
心里再烦,脸上还得挤出笑。苗树根扯了扯嘴角,对着满屋子人拱了拱手:“哎呀,叔伯婶子,嫂子弟妹们,都来了……坐,都坐,别站着。”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大娘,用袖口抹着通红的眼角,带着哭腔开了口:“树根啊,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你二大爷今年都五十六了,身子骨本来就不硬朗,这大冷天的,关在那派出所里,听说连床厚铺盖都没有,这可咋熬啊?还要罚五千块钱……我的老天爷,就是把家里那几亩地的收成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数啊!树根,你是支书,你可得管管啊!”
苗树根心里骂娘,脸上却堆着笑:“二大娘,您别急,别急嘛!我这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在想办法嘛!”
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婶子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不满:“树根,我们知道你在想办法,可这人关在里面,一天不出来,家里就塌了天!工地上的活耽误一天就是十五!这一家老小可都指着当家的回来啊!”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也插话,声音尖利:“就是!树根,派出所的人可说了,要是交不上罚款,人不光放不出来,以后还可能影响娃儿们的前程!参军、考学,政审都过不去!我家那口子没啥出息就算了,可你家二兄弟不是马上高中毕业,还想去部队吗?这要是因为他爹这事给耽误了,你……你这当支书的,可得管到底!”
这话戳到了苗树根的痛处。他弟弟苗树苗,是家里唯一读到中专的,今年夏天毕业,正托人走关系想进部队,图个前程。万一真因为这事黄了……苗树根心里一哆嗦。
他想发火,想骂人,想拍桌子把这些人都轰出去。可看看屋里坐着的,不是本家长辈,就是沾亲带故的嫂子婶子,还有哭哭啼啼的婆娘娃娃,这火硬是发不出来。他只能压着性子,陪着笑脸:“好了好了,各位你们都不要闹了嘛!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咱们村里再去些人,去个七八百号,我就不信,他派出所还能把全村人都抓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原本就压抑着情绪的堂屋里顿时像炸了锅。
一个头发全白、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她是苗树根的一个远房姑奶奶,在村里辈分高。老太太用拐杖重重杵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