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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青萍犹豫了一下,“外头有些风声,虽然郡府和家里都在压着,但难免有漏出来的。有说那刺客原是苦主,蔡家理亏的;也有猜测是有人故意陷害蔡家的;更有甚者,隐隐将此事与孙府君挂钩,说什么的都有。”
蔡之韵的手终于顿住了。她抬起头,明澈的眼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谣言如风,无孔不入,杀伤力有时更甚于刀剑。孙宇如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青萍,”她放下针线,声音平静却坚定,“去把我那套藕荷色绣缠枝莲的曲裾和玉色半臂找出来,再备一份简单的礼盒,装上阿父书房里那套新得的龙团胜雪茶饼。”
“姑娘,您这是要……”
“去郡府。”蔡之韵站起身,“孙府君劳心公务,我代阿父去送些茶叶,以示关切,合情合理。有些话,阿父和兄长不便说,我来说。有些态度,蔡家需要表明。”
青萍有些担忧:“姑娘,如今外头不太平,您又……”
“正因为不太平,才更要去。”蔡之韵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丝清浅却坚定的笑容,“我是蔡讽的女儿,是孙宇未过门的妻子。这个时候,我若躲在家里,反而惹人猜疑。去吧,按我说的准备。”
片刻后,蔡之韵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数名精干家兵的护卫下,悄然驶出蔡家坞堡,向着宛城郡府而去。
车轮碾过积雪初融的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蔡之韵端坐车中,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她此去,不仅仅是为了送一盒茶叶,更是要在这种敏感时刻,以最直观的方式,向孙宇、向郡府属官、向所有暗中窥视的眼睛表明——蔡家与孙宇,风雨同舟,休戚与共。
与此同时,郡府客舍中的崔钧,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案卷。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南阳郡的简略舆图。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宛城”、“方城山”、“麓山”、“叶县”这几个点上。
侯三案、蔡福之死、密信、可能存在的内部奸细、针对麓山的军事侦察……这些散落的点,在他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张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网。这网的目标,似乎是整个南阳的安定,而撒网的人,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他想起孙宇那句“毫无干系”,想起他面对危机时的果决与沉稳,想起蔡邕那句“百姓所求,无非安居乐业”。
或许,在这迷局之中,他该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那些在战火废墟上一点点重建起来的生机,相信那个能让蔡邕、许劭这样的大儒甘心留下的年轻太守,至少……在做着“事功”的实事。
他回到案前,重新铺开素帛,提笔蘸墨。这一次,他的笔迹沉稳了许多:
“臣钧谨奏:南阳察案,波澜迭起。太守孙宇,处变不惊,措置有方,迅控局面,安靖地方。刺客一案,疑点重重,似有外力介入,构陷地方,乱我边郡。宇正全力彻查,臣亦从旁见证。南阳虽有隐忧,然郡府权威未坠,民生恢复未辍。臣当续观详查,务求水落石出,以报陛下……”
他不再纠结于那些模糊的猜疑与各方的压力,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孙宇的应对、案件的蹊跷以及南阳整体局面的稳定上。这或许不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奏报,但这是他崔钧,基于所见事实与自身判断,所能给出的最“秉公”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