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自己先皱紧了眉,越想越觉得这些话空泛得很,既未提及如何协调民力、筹措粮草,也没考虑地方风土与河势差异,远不够贴切周全。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戛然而止,他愣在当地,脸颊由白转红,带着几分窘迫与不甘,耳尖也悄悄热了起来。
温英珹脸上掠过一丝悻悻,却又带着少年人不服输的娇憨,抬眼看向温以缇道:“二姐姐惯会讨巧!这题尽涉实务,我只顾埋首书斋,未曾踏足地方,如何能答得周全?若考的是《诗经》章句,我倒要看看二姐姐能比我答得更通透否。”
温以缇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漾开几分促狭的笑意。
她转眸看向一旁敛声屏气的温英衡,语气温和却带着引导:“衡哥儿,你也不妨想想,若让你置身处地,这治水之策当从何说起?”
话音刚落,不等温英衡开口,她便又转回头看向温英珹,目光清亮如溪:“既你说《诗经》拿手,那我便问你——《邶风·简兮》有云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此篇看似咏乐师献舞,实则暗藏讽喻。你且说说,诗人借万舞之盛,究竟讽的是何人何事?又为何以硕人起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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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英珹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瞬间一滞,方才还带着傲气的眼神骤然迷茫起来。
他张口欲言,却只吐出“万舞是宫廷之舞”几个字,再往下便卡了壳。往日读诗只重字句平仄,从未深究其讽喻之意,更未细想“硕人”与全诗的关联。
一时间,他脸颊的红意更甚,抿着唇半晌说不出下文,只觉得方才的豪言壮语都成了笑话。
温以缇挑眉目光转向身侧的温英衡,“衡哥儿可知道?”
温英衡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三哥乃是举人出身,尚且不明其中关节,我不过是个秀才,又怎会知晓呢?”
话音刚落,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倔强,抬眼望向温以缇,语气添了几分笃定:“不过二姐姐方才问及的治水之事,我倒有几分浅见。”
说罢,他便徐徐开口:“黄河水患屡治无效,想来是只堵不疏,或是疏堵不得法。若我是知县,先不忙着征调民夫大修堤坝。那般劳民伤财,还未必管用。我会先带着衙役下乡,沿着河岸走一遍,看看哪里的堤坝最薄弱,哪里的河道被泥沙淤塞,哪里的村庄最易被淹。”
“然后,先组织村民把村内的沟渠挖通,让雨水、积水能顺利排入河道,不至于在村里淤积。再动员沿岸百姓,在堤坝内侧种些柳树、芦苇,这些草木根系扎得深,能固住堤土,比光靠夯土结实些。至于淤塞的河道,不必强求深挖,可在两岸挖些分支水渠,分走主河的水势,减轻堤坝压力。”
“还有,每年汛期前,提前组织村民加固堤坝,重点修补往年冲毁的地方,而不是一味加高。另外,要告诫百姓,不要在河道两侧乱砍滥伐、围河造田,那些做法只会让水患更烈。”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姐姐,我这都是听耕读人家出身的同窗讨论和结合自己所想,登不上大雅之堂,你姑且听听便是。”
温以缇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望着温英衡的目光添了几分欣慰,“这些法子看着不起眼,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但都是护着田地、保着村民的实在办法,慢慢做下来,总能有些成效。”
随即她转头看向温英珹,“珹哥儿,你听听——治水利民,从来不在言辞华丽、方略漂亮,能实实在在护着百姓、解得了急难才是根本。衡哥儿这话虽无惊艳之处,却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比那些纸上谈兵的空论管用多了。”
温英珹愣在原地,看向温英衡的眼神满是意外。
他并非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从未这般有条理地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