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颜非卿只将剑一横,天姥毫不留力的撞上,但这一霎她对上男子沾染血迹、清淡平漠的双眼,预料中筋断骨折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两剑相交,庞然的振荡扩散至整个冬剑台,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嗡鸣。
天姥微微一惊,抬眸,见远处,数十丈、近百丈的远处,风与水与落叶似乎环绕著他们游走转动——一瞬间她意识到了,那是一幅巨大无比的阴阳鱼。
铺在了冬剑台上。
全是他们刚刚经行的轨迹。
颜非卿接了这一剑,鞋底落地,阴阳之图在这一踩中陡然反转,前番三次的力道从大地传入他的身躯,又从身躯传入他的长剑,颜非卿大袖飘摇,一剑点向天姥胸膛。
天姥横剑接住,一瞬间磅礴的力道令她衣襟猎猎,身后空气几乎荡空。
前番三剑她绝没留力,因此这时这一剑确实难接,一口鲜血从她嘴中吐了出来。
冬剑台周围尽皆震惊——每个人都猜测颜非卿能在天姥手下撑住多少招,没有人想到他能给天姥造成什么伤害。
无论如何天纵奇才,他去年才刚刚进入凫榜前十,今年才二十岁啊!
但天姥还是一步没退,她清喝一声,任由磅礴的力量在体内痛快地流窜,就在体内以真气将它们凝成一束,然后重新经由臂膊,经由长剑,再次迸发了出去。
颜非卿在这样霸道的剑力前再次溃退,飞荡出五丈之外,而整个庞然的太极之图在正转之中被逼著反转,溃散为了一场风与飘叶。
这次天姥没再追了,她抬袖抹了抹嘴角的血,含笑看著他。
颜非卿在五丈之外摇晃了一下,长袖飘摇而立。
雨虽停了,天地间还漂浮著细小的水粒,此时全在颜非卿的剑周缥缈成图,刚刚就是仗此卸力。这人神情清淡、道服朱额地立在其中,尽管披发沾血,依然像出世之仙人。
「你怎么是这种路子?」天姥抖了抖剑,脆声道,中气似乎毫无损伤,「清微的剑算不上顶尖,你既入道启会,怎么全拿来喂养太极剑意。」
这话似乎不大礼貌,仿佛当著数十万人点评天下门派,令人们都竖起了耳朵,但确实是剑者之间真知灼见的实话。
在中十二家里,清微的剑也够不到中游。
甫一接剑,天姥就意识到了,无论曾经吹捧这位清微真传的言论有多过火,都离他的上限还差著一截。
其人剑赋之高,天下罕有。清微没有能触及他上限的剑。
一门《造化身·剑篇》,一道无极剑势,一门心剑。各个是江湖至高的绝学,但不足以填满颜非卿的道路。
道启会正是为这样的剑者准备。
门派里没有值得你付出终生的剑,道启会里有。
门派的剑用来做基石,做支柱之一,或者做线索……什么角色都可以。但颜非卿什么都没有选,他进入道启会,所学之剑十分丰厚,尽管远远及不上天姥,与鹿尾也已差不了几层。
但他全都用以滋养无极剑势。
所有一切的剑,都只是他用来识得、锻炼无极剑势的养分,这道剑意被他淬拔得越来越纯粹,如金似玉,但它的上限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了。
化力、接剑,所来皆收,是很高的取意,但剑是用来影响世界的。
从这个维度上来说,无极并不是很有用,以至比不过《风伯雨师祭剑篇》。
所以天姥有此问。
颜非卿竟然答话了。
他看向天姥,淡声道:「劳指教了,刚刚是拙身二十年修剑之成果。」
天姥瞧著他,数十万人也瞧著他。
「但我不是修剑的。」他道,「我是修仙的。」
「……」
裴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