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算把眼珠子熬瞎了,也得把这三套官服给我赶出来!针脚要密,补子要活,一丝儿差错都不许有!”
“明儿一早,天蒙蒙亮,”大官人伸出一根手指,几乎戳到徐直的鼻尖,“我要看到这三套官袍玉带,整整齐齐、分毫不差地摆在老爷我面前!听见没有?!”
徐直一听,这关乎东家和新晋两位“老爷”明日的体面,更是关乎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安稳不稳的大事,哪里还敢喘半口粗气?
他“噗通”又跪下,把胸脯拍得如同擂鼓:“老爷放心!咱们铺子就是吃这碗官服饭的,熟门熟路,小的今晚就钉在铺子里,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保管明儿一早,妥妥帖帖、恭恭敬敬送到您老案头!”
“嗯!”大官人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不再多言。
带着来保与玳安,袍角带风地出了绸缎铺。
西门大官人领着来保、玳安,一路意气风发,马蹄嘚嘚回到府门前。
早有那伶俐的小厮,撒丫子飞跑进去,扯着脖子,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夜空:“老爷回府喽——!老爷回府喽——!”
这一嗓子,活像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内宅“轰”地一声就炸开了锅!
月娘正歪在暖炕上,就着明亮的烛火翻看账册,闻言心头一跳,忙将手中册页一合,拢了拢一丝不乱的鬓角,脸上瞬间堆满喜色,趿拉着软底鞋急急就往外迎。
那厢房里,潘金莲正对着菱花镜描眉画鬓,李桂姐和香菱几个在廊下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听见动静,一个个脸上如同变戏法似的,霎时堆起十二分的欢喜,莺莺燕燕,环佩叮当,簇拥着月娘,脚步匆匆,直往仪门处涌去。
刚走到前厅穿堂口,正撞见西门大官人龙行虎步,裹着一身寒气闯将进来。
他满面红光,虽带着仆仆风尘,眉宇间那股子睥睨一切的跋扈意气却怎么也压不住,比往日何止精神了十分!
身后跟着的来保、玳安,更是把胸脯挺得老高,肚子腆着,脸上那层极力想按住的得意,如同新刷的桐油,亮得晃眼。
月娘为首,领着身后一片花枝招展,齐齐蹲身道了万福,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老爷一路辛苦。”
大官人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眼前这片锦绣堆、温柔乡,心中那股子畅快:“辛苦?哈哈哈!月娘,这一趟辛苦.值!太值了!”
玳安在大娘当前,终于忍不住插嘴:“大娘,咱们西门家,从今往后,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一步登天了!朝廷天恩浩荡,特授大爹——”
他故意顿了一顿,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宣告:“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正儿八经的——五!品!官!身!”
“五品官身?!”
这消息活似九天霹雳,裹着火星子砸进脂粉堆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
月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响,像被谁用金瓜锤敲了天灵盖,随即一股滚烫的狂喜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口那只鹿儿“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脸上那端庄持重的神色再也绷不住,如同春日河冰乍裂,“哗啦”一下绽开笑来。
她双手合十,连念佛珠都忘了捻,脱口而出:“阿弥陀佛!佛祖显灵!菩萨保佑!官人!这…这…这可是天大喜事啊!”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眼角竟有些发潮,慌忙用帕子去按。
吴月娘尚能强撑着主母的体面,念佛称颂。可潘金莲、李桂姐、香菱这三个从泥地里爬上来的,哪里还按捺得住骨子里的狂喜与攀附?
那泼天的富贵和陡然拔高的身份带来的眩晕,如同烈酒灌顶,瞬间冲垮了她们那点可怜的矜持!
“我的爹爹!我的活菩萨——!”潘金莲第一个扯着嗓子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