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得其份以均富。
广聚门徒,声势自然浩大,但思想上的颠覆性,尤显不足,并未达到他的期许——并不是这样不好,只是不够深刻。
没有考察过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而建立的义庄也好,学说也罢,始终捅不破那层窗户纸,似是而非,雾里看花罢了。
当然,朱翊钧也知道,这样的期许,实在难为何心隐了。
哪怕离经叛道,目光超前如何心隐、李贽等人,能够有一窥的能力,已然万分难得了,哪能一蹴而就。
可朱翊钧真心希望何心隐能走得更远一些,毕竟,已经是没几个年头可以活的人了。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皇帝的期许,并不是真的言出法随。
只能寄希望何心隐的那些门徒,能出几个像样的人物,真个脚踏实地走出一条路来。
脑海中思绪不断,却并未流露太多。
他摇了摇头,将先前的话题翻了篇,再度开口道:“此外,鲁王府宗室改制的事,朕也看过了。”
“进度迟缓,阳奉阴违,还在企图糊弄了事!”
皇帝一番行程讲述,似乎此番召见,当真只是安抚老臣。
殷士儋也没有接话的必要,只躬身听着。
东拉西扯又说了好一堆,朱翊钧这才转头看向殷士儋,笑道:“倒是殷卿呵护发行的盐票,流通之广,着实令朕欣喜!”
说着,朱翊钧从袖中捏出数张盐票,放在桌案上。
盐票仿照前元的《至元宝钞通行条画》,从盐引上入手——“每引卖官价钞三十贯,今后卖引,许用至元宝钞二贯,愿纳至元宝钞四贯者听。”
原先不过是专属盐引的票据,但得益于其精良的制作版面,本身的价值,以及不打折扣的兑付能力,如今已然演变成了遍布市井的硬通货。
以朱翊钧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而言,贩夫走卒,豪商官吏,都不排斥收用盐票,其流传与使用的规模着实可喜。
至少,在山东地界,盐票比铜钱好用。
说到自己身上,殷士儋连忙起身行礼:“臣愧不敢当!”
言语虽是客气推脱。
但实际上,直到此时,殷士儋才终于放松下来——看来,皇帝并不是来秋后算账的!
朱翊钧伸手虚虚抬了抬,口中继续说道:“没什么不敢当的,宝钞毁费以后,天下人视纸钞为洪水猛兽,如今殷卿之所为,不亚于商鞅徙木立信。”
“日后重铸钞法,殷卿当居首功!”
殷士儋仍旧十足恭谨:“陛下,纸钞从交子以来,历经至元宝钞,洪武宝钞,一经出世,兑付畅通,无不是风靡天下,皆因其乃百姓所需耳。”
“如今盐票亦是如此,臣不过是乘了陛下的浪,顺水推舟而已,实不敢居功。”
这也是实话,不是朝廷一意孤行推行纸钞,而是天下人需要纸钞——谁也不想背着几十斤铜钱出门采买。
只不过钞法往往日渐败坏,最终变成了收割资财的催命符,天下人才不得不舍弃。
譬如交子务交子务起初发行交子,以铁钱作为钞本,足有二成八,随时可以兑换,商贾趋之若鹜。
又如前元的中统元宝交钞,以金银为钞本,每花银一两入库官价宝钞二贯,出库二贯五分,百姓群然响应。
乃至本朝的洪武宝钞发行之初也大差不差。
总而言之,能兑得出钱的纸钞,百姓不会不知道纸钞有多便捷,天地皆同力。
也正因如此,盐票的钞本实际上便是盐,更是一对一平库,三次换版,没有一次拖欠不兑的情况。
如此诚意,其流通之势,自然如锥破竹。
当然,也有一层告诫皇帝不要滥发滥印,以免坏了大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