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言语,显然是想给庶吉士们放到地方上去磨砺。
张居正毫不客气地摇头拒绝,只差把不现实三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朱翊钧好奇看向张居正:“元辅的意思是,内阁也做不了主?那朕去将大宗伯叫来?”
张居正制止了皇帝让人去请马自强的动作,无奈道:“大宗伯要是摊上这事,恐怕不想致仕也得致仕了。”
三人走到阑干处,凭栏而立。
高仪在一旁斟酌片刻,委婉补充道:“陛下,这事不是一纸诏令就能通行的事。”
“将庶吉士扔到地方……实在过于折辱人了,届时恐怕要生出事端来。”
张居正更是直接:“要是这样折辱庶吉士,弃官都是小事,只怕届时免不得以头抢地,血溅皇极殿。”
“届时上下震动,必然又是一场乱子。”
儒生最讲尊严。
将四十岁以上的同进士放出去做县令也就罢了,庶吉士这种眼高于顶的当世英杰,想放到地方上去?
那不是赤裸裸的新朝苛待儒生?
要闹出群体性事件的。
如今官吏动辄就是“以水土不服改调别用”,或是“惠州苦寒,非国朝善待儒生之成例。”
这种环境下,皇帝想搞什么庶吉士发于州郡,未免有些太为难内阁和礼部了。
戳脊梁骨张居正已经无所谓了,就怕乱了大局——这些人可是真的基本盘。
皇帝、首辅、次辅,三人只要达成共识,可以说是对朝局一言而决,但如今面对这种涉及到基本盘的事,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朱翊钧闻言,双手把着阑干,脚抵着最下面,身子前后晃动:“也不尽然要全部发去州府嘛。”
话说到一半。
张居正皱眉扶住皇帝的腰杆,打断道:“陛下注意仪态。”
朱翊钧讪讪站直身子。
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朕的意思是,可以按自愿原则,将主动提出下到地方的翰林编修、庶吉士,在仕途上酌情优待。”
这就是诱之以利。
高仪闻言叹了一口气。
他摇了摇头,跟不熟悉儒门生态的皇帝解释道:“陛下,士林之中,名望才是根基,没有庶吉士会自损根基,只为少减三五年的堪磨。”
仕途和名望孰轻孰重,只看多少朝臣对廷杖梦寐以求就知道了。
皇帝许的这点小恩小惠,还不足以让庶吉士“不合群”。
朱翊钧思索片刻,朝两位辅臣认真问道:“有人领头,是不是会好很多?”
两名辅臣一怔。
对视一眼后,相继点了点头。
朱翊钧释怀一笑:“那二位先生不妨先拟个章程出来,至于庶吉士的事,朕届时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还有人还欠他债呢,君父要讨债,不还可不行。
有人前头之后就好办了——国朝有没有成例,在政治阻力上,不可同日而语。
庶吉士下地方,哪怕先期只是走过场,都是势在必行的事。
两人对皇帝奇怪的措辞见怪不怪。
高仪忍不住提醒一句:“陛下注意选拔公正。”
朱翊钧敷衍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注意公正,一甲本来就是皇帝钦点!
合法又合理!
张居正见皇帝这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既然如此,届时陛下恐怕免不得要时常过问了,否则,某些庶吉士恐怕要在地方为官十数年还不止了。”
朱翊钧欣慰地看了张居正一眼——老张头看事情就是远。
这种选调生外放,十几年不按许诺调回核心的事,他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