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乾清烛暗雪声稠,龙驭归天秘未休。寒雪来得格外绵密,雪片如絮,层层叠叠压弯了紫禁城的檐角兽首,偶尔滑落的雪团砸在金砖上,声响在死寂的宫苑里格外清晰。乾清宫内,十几支白烛燃得正旺,烛烟与残存的药气交织,呛得人鼻尖发酸。萧桓的呼吸终随最后一缕药烟散尽,枯槁的手无力垂下,那枚刻满西北边患图的暖玉圭,“咚”地一声砸在锦垫上,被闻声扑上的萧燊稳稳接住——玉圭还带着父皇掌心的余温,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底的泪终于决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龙驭西归的消息,被顾命大臣沈敬之严令封锁在殿宇深处:此时的大吴,魏党余孽虽失首恶却根基未除,京营中尚有魏进忠安插的两名参将蠢蠢欲动,兵部尚书虽表面恭顺,实则暗通宗室旁支,唯有秘不发丧,方能为权力平稳交接筑起一道坚实的缓冲堤坝。
南山乳虎
南山秋裂石棱红,乳虎蹲崖爪露锋。
霜凝鬣动星眸转,风卷毛张赤电冲。
暂啮枯松磨玉玦,偶窥寒涧照金容。
莫欺牙幼无吞势,待搏青云第一峰。
暂借君名安社稷,待平风浪告神州。乾清宫偏殿的烛火彻夜未熄,烛泪早已凝结成蜿蜒的蜡痕,映得萧燊、沈敬之与萧栎三人的面容忽明忽暗。这场关乎大吴命脉的秘议,在雪夜中敲定乾坤。沈敬之执狼毫的手稳如磐石,笔尖饱蘸浓墨,以先帝口吻草拟的三道圣旨,字字如无声利剑:第一道令兵部尚书即刻将兵符暂交顾命大臣保管,称“帝疾需静养,军国兵事暂由沈卿统筹”。
第二道急调西北副将入京述职,附密信告知秦昭将军“朝局安稳,无需忧思,静待新命”;第三道则命宗人府联合锦衣卫,即刻清查魏党余孽家产,以“帝怒”之名震慑宵小。萧燊亲自取来玉玺钤印,冰凉的玉玺在掌心沉甸甸的,朱红印文盖在素绢圣旨上的那一刻,他眼底的悲戚彻底被决断取代。当他将那方玉圭交予主动请命的萧栎时,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审慎:“持此圭镇京营,若遇调兵之事,文书须连夜送回乾清宫,我亲批后方可施行。”他清楚,萧栎曾临危登极的过往,让这份倚重里,必须藏着不动声色的防备。萧栎指尖触到圭身凹凸的边患纹路时,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清楚这份信任背后的审慎,当即沉声道“臣必以殿下之命为尊”。
秘丧定局收兵柄,深谋暗防两相安。接下来的两日,乾清宫依旧维持着“先帝病危”的表象,宫娥按时端着空药碗出入,内侍低声回禀“帝况平稳”,唯有穿梭于宫禁与朝堂间的沈敬之,成了稳定朝局的无形支柱。他持第一道圣旨入兵部时,面对尚书“帝疾未愈何以频发诏命”的质疑,只举着圣旨上的玉玺印文淡淡回应“君命难违,此乃顾命之责”,一句话便堵回所有非议,顺利接过鎏金兵符。
京营那边,萧栎凭玉圭与第二道密信稳住军心,亲率亲信接管宫门戍卫,将那两名与魏党勾连的参将以“议事”为名请入帐中,帐外甲士环立,二人刚踏入便知大势已去,束手就擒。萧燊则端坐乾清宫偏殿,案头堆叠着各地密报与宗人府的清查文书,每一份都亲自批阅,朱砂批注的“稳”字,是他此刻唯一的准则。那些曾窥伺朝局的目光,在“先帝病危”的表象与三道圣旨的震慑下渐趋安分,唯有乾清宫彻夜不熄的烛火知道,这场无声的博弈,是新君坐稳龙椅必须闯过的第一道考题,而他已然站稳了脚跟。
当殿外的风雪终于初停,第一缕晨光如碎金般穿过窗棂,恰好落在先帝灵前的遗诏上——那个力透纸背的“悔”字,墨迹仿佛还带着先帝弥留之际的颤栗。萧燊终于褪去素服,身着储君朝服,在满殿文武与宗室宗亲的注视下,于灵前免冠跣足,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砖上。
“必承父皇悔悟之心,还谢公、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