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至正税两倍。”萧燊低声念着疏中要害,指尖在“漕弊”二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目光愈发凝重。他取过案底压着的前朝《漕运考》,翻到祖父批注的“漕稳则粮安,粮安则民定”,对比宋廉所陈,只觉心口发沉。这三弊若不除,新政便如隔靴搔痒,难及百姓根本;可若要动,漕运沿线牵扯的地方官、浙西的世家大族,皆是盘根错节的势力。他抬手轻叩案面,声响在寂静的偏殿中格外清晰,那是在权衡利弊,更是在下定“宁得罪权贵,不负苍生”的决心。
他抬手敲了敲案角,对侍立一旁的内侍道:“速派东宫侍卫去御史府,接宋廉大人入东宫偏殿,不必等通传,就说朕有民生大事相商。”语气急切,却不失沉稳。
内侍领命而去时,萧燊已取过素笺与炭笔,将疏中提及的苏松、常镇、浙西等地名一一列出,在每个地名旁留白,待填的不仅是“弊在何处”“如何根治”,更有“需调何人”“需拨何资”的考量。他先在“苏松”旁写下“方泽”二字,又想起方泽性子刚直,恐遭地方官暗算,便再添“需配玄夜卫百人”的批注。窗外雨声渐密,与他落笔的沙沙声交织成韵,案头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这副肩膀,已渐渐能扛起万民生计的重量。
未及两刻钟,一身青衫的宋廉便随侍卫入殿,青衫下摆还在滴水,裤脚沾着深褐色的泥点,显然是从田间或码头直接赶来。他进门时先侧身避开穿堂风,伸手死死护紧怀中的账册,仿佛那是比性命还重的珍宝。见萧燊起身相迎,他连忙躬身行礼,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声音因冒雨赶路与连日奔波微喘:“臣深夜叨扰殿下,死罪。”
萧燊上前扶住他,触到他冰凉刺骨的手指,才发现他为护账册,竟将外袍尽数裹在怀中,内里的单衣早已湿透。“宋卿此来,是为万民请命,何罪之有?”萧燊引他至暖炉旁,亲手为他斟上热茶,“快暖一暖,冻坏了身子,谁来为朕说清江南的实情?”宋廉谢过,将账册轻轻放在案上,指尖仔仔细细拂去蓝布封皮上的雨渍,又对着烛火烘了烘冻僵的手指,这才敢翻开账册,生怕指尖的寒气污了墨迹。
宋廉坐定,双手将账册高高捧起,神情庄重如献宝:“殿下,这是臣乔装货商,随漕船从苏松至京师所记的明细。为取这份实据,臣在漕船上帮着搬粮半月,手上磨出的茧子比船工还厚。”他指着账册中“三月十七,丹徒闸,缴银五两”的记录,“漕运三成损耗,每一分都有去处,绝非臣空口臆断。”萧燊接过账册,指尖划过泛黄纸页上的墨痕,“过闸费”“船工例钱”“地方贴补”等字样旁,都画着小小的符号——宋廉解释道:“圆圈是亲眼所见,三角是船工密告,叉号是臣暗中核实,每一笔都经得起查验。”
“苏松过丹徒闸时,那闸官王三胖明着要‘孝敬钱’每船五两,暗里还藏着规矩——给现银便放船,给银票要多收一成。”宋廉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语气中满是愤懑,“臣亲眼见一艘粮船老板拿不出银钱,被他拦了三日,舱里的新米都发了霉,老板当场就哭了,说这船米是他全家的指望。”他端起茶盏猛喝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才压下翻涌的情绪,“船工头领也趁机抽成,美其名曰‘辛苦钱’;到了通州码头,地方官又以‘仓储修缮’为名,再扣一成。这些费用层层叠加,最终都转嫁到百姓购粮的价钱里,钱塘街头已有老妇因买不起粮,抱着孙儿哭倒在粮铺前,那孙儿的哭声,臣现在想起来都心颤。”
萧燊听罢,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取过炭笔在素笺上快速勾勒。他先画下漕运路线图,横轴标上丹徒、瓜洲、通州等闸口码头,纵轴记下各环节损耗率,不多时便绘成一幅《漕运损耗分布图》。苏松至通州沿线的高损耗点被他用朱笔圈得醒目,其中丹徒闸的“五成损耗”旁,他重重画了个方框。“户部右侍郎方泽分管漕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