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图上“王家渡”三字,那里曾是溃堤重灾区,“他当年在王家渡堵决口,三天三夜未合眼,脚下的草鞋磨穿了两双,脚趾甲盖都嵌进泥里。编修时须将此图附于治水篇后,再配一幅如今的漕渠图,让后人看看,谢公的心血换来了什么。”言罢,他从书架上取下两本蓝布函套的典籍,正是《大吴圣祖政要》与《弘文总集》,翻开《圣祖政要》的凡例页,上面有先帝亲批的“考订必求实证”字样。“仿此规制,每节必附三重佐证:官府卷宗、民间碑刻、当事人证言,缺一不可。”香兽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将案头“为后世立镜”四字朱笺映得愈发鲜明,如同一簇在岁月中永不熄灭的火种。
愤歌?育才
其一
贫户岁岁汗浸蓑,田畴空对稻禾槁。
非为耕辛逊他人,只缘目不识农稿。
茅檐夜泣饥肠断,朱门酒肉臭相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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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学怎脱泥涂苦,任吏盘剥若剥皮。
塞风卷沙拂帝畿,边关将懦惧胡骑。
朝堂衮衮尽纨绔,论策唯将旧简披。
国弱本缘乏才俊,豺狼环伺竞相逼。
吾悲黔首悲肠裂,吾叹邦危怒发立。
肃公遗奏凝血泪,欲为寒门辟通衢。
击碎阀阅拦路虎,广设学庠教童孺。
墨香荡涤愚蒙气,笔锋可作斩妖殳。
待得贤才满天下,挥戈一振旧纲纪。
民有智则仓廪盈,国有杰则山河砥。
从此人间无冻馁,笑观朝阳耀五湖。
其二
秋风卷茅破吾庐,雨漏床湿夜难舒。
卷茅飘堕泥沟内,稚子抱絮啼寒宵。
翁妪冻坐叹命蹇,非因天寒因识迂。
不知筑垣御风雨,唯向神佛叩首呼。
朱门绣闼暖若春,谁悯茅屋骨形癯。
官吏催租敲破壁,无学焉辨苛与输。
民穷国弱根相系,朝堂乏才祸难除。
胡骑窥关烽火急,将相犹把美酒沽。
吾见此景眦欲裂,恨无利刃诛腐儒。
肃公遗策重提起,欲教寒士明经途。
拆却豪门千间厦,广建学馆育贤徒。
民有智则茅屋固,国有才则江山殊。
待扫阴霾见白日,与民同醉饮屠苏。
从此人间无敝庐,春风拂暖万家居。
谢渊弱冠登科,赴任时只带了一个老仆、半箱书籍,还有母亲留给他的一支银簪。彼时的钱塘虽称富庶,盐政却糜烂不堪——盐商勾结县令王怀安,将官盐价格抬至“斤盐耗半月口粮”,寻常百姓只能买私盐度日,稍有不慎便获重罪。上任第三日,牢房里便押来一位白发老妇,因偷了半袋私盐被差役打得遍体鳞伤,见了谢渊便泣不成声:“大人,我孙儿才五岁,生了热病要吃盐发汗,官盐我实在买不起啊!”谢渊看着老妇渗血的衣裤,又问了牢卒“私盐售价”,竟比官盐还低三成,当即断定其中有弊。他连夜提审盐商账房,又亲赴盐场查勘,烛火燃尽三枝,终在账册暗格中搜得行贿铁证,上面不仅有王怀安的签名,还有他收受金银的明细,墨迹未干,罪证确凿。
他亲赴城东盐场查勘,七月的日头毒得像火,盐工们赤身浸泡在齐腰深的卤水中,皮肤被泡得发白起皱,脚底板生满冻疮却仍遭监工催逼。一个年轻盐工当场晕厥,监工竟挥鞭就打,骂道“懒骨头”。谢渊大步上前夺过鞭子,怒斥:“他们是百姓,不是牲畜!”当即拍案下令:“即日起,盐价依国律降至每斤三文钱,盐工月钱加三成,监工再敢施暴,以虐待良民论罪!”县令王怀安得知后,带着一箱金银找上门,以“上官施压”相胁:“谢县丞,盐商背后是按察使大人,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