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陛下圣明”,萧桓却走到画像前,深深躬身,脊背弯成了九十度——这声“圣明”,他欠了谢渊二十年,欠了百姓二十年。
工部郎中江澈主持江南治水数月,回京复命时,带来了一幅巨大的《忠肃渠全景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旧渠与新修的部分。他捧着图纸,躬身奏道:“陛下,谢公当年修的水渠,臣已按其遗图加固拓宽,如今可灌溉良田三十万亩,比当年扩大了两倍。当地百姓说,这渠比龙王爷还灵验,今年大水,靠这渠保住了十多万石粮食。”这位因阻魏党挪用河工银被贬的能臣,眼中满是敬佩,“谢公的治水理念,至今仍无人能及。”
萧桓走到图纸前,细细端详,见渠旁用小字标注着“谢公旧迹”,旁边还有江澈补充的施工笔记。“你是按谢卿当年的规划修的?”江澈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谢公当年的治水手札,臣从谢明那里求得,他说这是先父亲手记录的。谢公当年提出‘分洪与疏水并重,渠堤与良田相依’,比臣的法子更周全。臣只是在他的基础上,加修了几处水闸,方便汛期调控水量。”
“谢卿的远见,朕当年竟没看懂。”萧桓接过手札,翻开第一页,里面画着简单的水渠示意图,旁边写着“渠宽三丈,深一丈五,堤厚两丈,方能抗百年一遇之洪”。他叹道,“他修渠时,御史弹劾他‘劳民伤财,耗费国库’,朕便下旨停工半年。若不是他以辞官相胁,硬顶着压力带领百姓修完,江南万历五年的水灾,不知要多死多少人。”他取来朱笔,在图纸上批道:“忠肃渠永世不得废,后世帝王若有损毁,以不孝论,革去帝号,以亲王礼葬。”
江澈又奏:“臣在江南时,特意去了谢公的生祠,见百姓供奉着他的牌位,旁边还放着他当年用过的夯土锤。那锤子是铁制的,木柄都磨得包浆发亮,锤头还沾着当年的泥土。守祠的老人说,每次天旱,百姓就来摸一摸锤子,说‘忠肃公的锤子能敲出水来’。”他躬身,“臣斗胆请陛下,将这夯土锤送入太庙,与谢公的兵符、箭镞一同供奉,让后世子孙都记得,这位用锤子为百姓修渠的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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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桓当即应允,望着江澈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谢渊当年举荐江澈的奏折。那是江澈还是工部主事时,因顶撞魏党被罢官,谢渊在奏折里力荐他“治水有奇才,品格刚正,可堪大用”,甚至说“若不用江澈,江南水患难平”。如今江澈果然不负所望,将谢公的遗志传承下去。这便是谢渊的识人之明,也是他留给大吴最宝贵的财富——不仅是国策,更是人才。
太子萧燊主持秋闱,特意以谢渊的《君道策》中“忠者,非忠君,乃忠民也”一句为题,令考生撰文论述“忠与贤”的关系。放榜之日,他捧着榜首文章匆匆入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父皇,这位寒门士子叫李默,开篇便写‘谢公之忠,非愚忠,乃忠民也。君若为民,则忠君;君若害民,则忠民胜于忠君’,与儿臣所思不谋而合,文笔也刚毅有力,颇有谢公之风。”
萧桓接过文章,逐字细读,读到“谢公临刑不改其志,非不知君疑,乃知民不可负”时,指尖微微颤抖。他连连点头,将文章放在御案上:“好一个‘忠民胜于忠君’。谢卿当年与朕争执,从来不是为自己,是为百姓。这士子有谢卿之风,有风骨,有担当。传旨,授李默为苏州知府,正四品,辅佐苏州知府李董,让他在谢公当年治过的地方,践行谢公的理念,替朕看着,苏州的百姓是不是真的安乐。”
“儿臣已让所有新科进士,都去忠肃祠祭拜。”萧燊道,“沈公亲自为他们讲解谢公事迹,从‘单骑定西南’讲到‘漕运革旧弊’,再讲到‘临刑明心志’,告诉他们,为官者当如谢公,‘宁为百姓骂,不为帝王欢;宁为忠魂死,不为奸佞生’。不少士子听完,都泣不成声,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