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联了二十余句,才思之敏捷,令人叹服。
黛玉听罢,真心赞道:“云妹妹这首诗,起承转合,气象万千,尤其‘烹茶冰渐沸,煮酒叶难烧’一句,将冬日寒寂写得入木三分。”
史湘云本等着黛玉挑剔,却得此赞誉,反倒一愣,脸颊微红:“林姐姐过奖了。”
宝钗笑道:“云丫头今日倒是格外卖力,可见鹿肉果然提神。”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越发融洽。宝玉见机,提议大家举杯共饮,庆贺诗社又添新友。
酒过三巡,薛宝琴说起江南冬日景致,贾母如何喜爱她,让她与自己同住。宝钗半开玩笑叹道:“琴儿一来,老太太眼里便没了我这个亲孙女了。也不知我哪里不如她?”
这本是姐妹间的玩笑话,史湘云却接口道:“宝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不过,要说在场谁真觉得你不如琴妹妹,倒也不是没有。”
说着,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黛玉方向。琥珀在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却浑然不觉。
黛玉正在与探春低声讨论诗中用韵,并未听见这话。但宝琴、岫烟等人都注意到了史湘云的视线,一时神情各异。
探春皱眉,正要开口圆场,惜春忽然道:“今日诗会,姐妹们各展才情,皆是难得的佳作。依我看,不如将今日所作都抄录下来,编成一册《芦雪集》,往后翻看,也是一段佳话。”
李纨忙应和:“四妹妹说得是。袭人,去取笔墨纸砚来。”
这一打岔,话题便转开了。唯有宝钗深深看了史湘云一眼,眼神复杂。
诗会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黛玉回到潇湘馆,紫鹃一边为她卸妆,一边忍不住道:“姑娘今日何苦让着云姑娘?她那些话,分明是针对您。”
黛玉对镜自照,轻声道:“她并非恶意,只是心直口快罢了。”
“可这也太直了些。”紫鹃嘟囔,“当着那么多新来妹妹的面,说您假清高,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又如何?”黛玉打断她,转身握住紫鹃的手,“紫鹃,我在这府里,是客。客要有客的分寸。云妹妹是史家小姐,性子活泼爽朗,她说些什么,我若斤斤计较,倒显得我小气了。”
紫鹃眼眶一红:“可姑娘也是千金之躯,何曾受过这般...”
“好了。”黛玉微微一笑,“去把今日的诗稿拿来我看看。云妹妹那首即景联句,确有几分豪气,值得细品。”
紫鹃只得作罢,取来诗稿。黛玉在灯下细细品读,看到“僵卧谁相问,狂游客喜招”一句时,心中一动。史湘云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叔婶家中,虽表面豁达,内心未必没有孤寂。这般想来,她今日种种言行,或许另有缘由。
几日后,黛玉正在房中临帖,忽听窗外传来争执声。推窗一看,却是史湘云和她的丫鬟翠缕。
“我说了不去就不去!婶娘每次叫我回去,不是让我抄经就是让我做针线,闷都闷死了!”史湘云声音里带着委屈。
翠缕小声劝道:“可老太太说了,您总住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史湘云打断她,声音已有些哽咽,“我知道自己是客,不比林姐姐有老太太疼爱,也不比宝姐姐有母亲兄长。可我就是...就是...”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跑。黛玉在窗内看得分明,史湘云抬手抹了把脸,分明是哭了。
黛玉沉吟片刻,对紫鹃道:“把我前日得的那方梅花砚台拿来,还有那匣子湖笔。”
“姑娘这是?”
“去瞧瞧云妹妹。”
蘅芜苑内,史湘云正伏在案上生闷气,见黛玉来了,忙坐起身,强笑道:“林姐姐怎么来了?”
黛玉在她身旁坐下,让紫鹃将砚台和笔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