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揉了揉脸,驱散睡意,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
苦涩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提振了精神。
“他还真是个‘夜之精灵’。”林恩嘀咕着,起身快速洗漱,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
当他走进书房时,里面已经变了样。
巨大的橡木书桌上,原本整齐的文件和摆设被推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摊开的洛杉矶地图、泛黄的二战历史书籍、散落的索引卡片,以及一叠写满潦草字迹的稿纸。
罗纳德·巴斯坐在书桌后,眼镜片后的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毫无倦意,手里也端着一杯浓黑的咖啡。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专注思考的气息。
“希望我没太早吵醒你。”巴斯嘴上这么说,但表情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刚好,我的大脑也需要在安静的时候才能全速运转。”林恩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福勒准备好的另一杯咖啡,“看来你已经有些想法了?”
“不止是一些。”巴斯兴奋地用手指敲打着桌上的一张卡片,上面用红笔写着几个关键词:爱情、英雄、麻痹、背叛、循环。
“我们不能只拍一场轰炸,林恩。那太肤浅了。我们必须拍出导致轰炸的‘土壤’,以及轰炸之后留下的、至今仍未消散的‘毒素’。”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书房成为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思想熔炉。两人就着咖啡,热切地讨论、争论、互相激发。
烟灰缸渐渐堆满(主要是巴斯的贡献),稿纸上的线条和文字越来越多。
清晨六点。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缕苍白微弱的晨光趁机溜了进来,勾勒出罗纳德·巴斯伏案疾书的侧影。他精神异常亢奋,刚刚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头脑风暴。
林恩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两人刚刚敲定了《珍珠港》剧本的核心三层结构,那不仅仅是商业片的框架,更是一份试图剖开历史与当下脓疮的、野心勃勃的创作纲领。
巴斯的创作激情被彻底点燃,而林恩则感到一种精神高度集中后的虚脱与清醒交织的奇异状态。
“天快亮了,罗纳德。休息一下吧,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林恩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巴斯从稿纸堆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满足感。
“我知道,我知道……但灵感来了,就得抓住。这个结构太棒了,林恩。
表层的好莱坞式浪漫与英雄主义,用来吸引观众和安抚迪士尼;中层的国家悲剧与集体失职,用来刺痛良知和引发思考;最里层的人性困境与历史循环……上帝,这简直是直指我们当下这个时代混乱内核的手术刀。
“特别是最后一层,当警报拉响,炸弹落下,每一个人——军人、护士、平民、日裔、黑人、白人——都被抛入极端环境。我们要探讨,在那种时刻,人性中的恐惧、勇气、偏见、互助是如何交织爆发的。
更要探讨,‘敌人’这个概念是如何被构建的?是那些坐在决策室里的军国主义分子,是那些执行命令的飞行员,还是所有有着东方面孔的人?
当一个人,为了保护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家人、战友、家园)而不得不动用暴力时,他究竟是英雄,还是罪犯?他的行为,在何种条件下可以被理解,在何种标准下又必须被审判?”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恩:“这一层,将直接叩问纽约‘武田案’最核心的矛盾,也将回应我们刚刚看过的瓦茨暴动纪录片里的无解难题。历史在变,场景在变,但人性面临的这些根本困境,似乎总在循环。”
他又抓过一沓空白稿纸,嘴里喃喃着:“太好了,这个框架……我现在就得把一些关键场景的对话雏形写下来,趁感觉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