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水中倒影的脸庞。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后生仔,别碰它。”
宋岩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同样洗得发白工装的老工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低矮的屋檐下。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异常沉静,他望着那片泥水洼,浑浊的眼底似乎也映出了那个年轻的身影。
“这是……”宋岩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这是什么?”
老工人缓缓地吸了口气,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泥水上,那水中年轻的身影正随着雨水的冲刷而逐渐变得稀薄、透明,最终消散在浑浊的泥浆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土地的记性。”老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这地底下,浸透了太多东西……汗水、机油、铁屑,还有……人的念想。下大雨的时候,地喝饱了水,有些东西,就翻上来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破旧的瓦片和泥泞的土地,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哗声。宋岩僵立在雨中,公文包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西装湿透的凉意紧贴着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股翻涌而上的、混杂着震惊、困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来得汹涌。
土地的记性……
父亲的身影……
第二章 记忆的土壤
雨水持续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而执着的声响。宋岩坐在临时租住的简易公寓里,湿透的西装搭在椅背上,水滴在地面汇成一小滩。他面前的桌上摊着几张打印纸,屏幕上是打开的搜索页面,光标在“土壤光学现象”、“地下水折射影像”等关键词后闪烁,又被他烦躁地删除。那些冰冷、理性的科学解释,无法覆盖昨夜泥水中那个清晰得令人心悸的身影。
他闭上眼,父亲年轻的面容又一次浮现——浓密的黑发,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左胸口袋上方那个模糊的金属徽章。还有老工人那句低沉的话:“这是土地的记性。”汗水、机油、铁屑、人的念想……这些词汇在他脑中反复冲撞,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出口。
第二天清晨,雨势稍歇,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更浓重的机油味。宋岩换上了轻便的工装裤和防水靴,再次踏入家属区。这一次,他没有带平板电脑,只揣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还有几支不同规格的取样袋。小陈跟在他身后,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解和担忧。
“宋工,昨天那……您没事吧?”小陈试探着问,目光扫过宋岩略显疲惫却异常专注的侧脸。
宋岩没有直接回答,他蹲下身,就在昨夜那个泥水洼的边缘。雨水冲刷后,洼地里的泥浆沉淀了些,浑浊依旧,但水面平静了许多。他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用取样铲刮取洼地边缘湿润的泥土表层,装入袋中,仔细封好,贴上标签。泥土入手冰凉粘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取样,做点分析。”他简短地说,声音有些沙哑。
接下来的几天,宋岩的身影频繁出现在这片即将消失的土地上。他不再仅仅测量裂缝和沉降,他的目光投向更细微的地方:墙角堆积的、混合着铁锈的深褐色泥土;裸露地面下,被油污浸染成黑色的土壤层;排水沟边缘,凝结着暗绿色、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油垢。他像考古学家般细致,又像侦探般执着,在每一个可能留下痕迹的角落取样、拍照、记录。
他联系了大学时的导师,一个研究环境地质的老教授,将样本送去分析。等待结果的日子里,他查阅了大量关于老机械厂的资料,从地方志到尘封的技术档案。他了解到这片厂区始建于五十年代,几十年来,重型机床的切削液、润滑机油、冷却水,连同工人们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