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如碑
第一章 最后一片耕地
推土机的轰鸣声碾碎了清晨的寂静。
林守根站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把土。这土是黑的,油亮亮的,在晨光里泛着湿润的光。七十年来,这双手插进这片土地不知多少次,每一道掌纹里都嵌着这黑土的记忆。
“林伯,让让吧。”施工队长递过一根烟,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真要推?”林守根的声音不大,像从地底下传出来。
“批文都下来了,这里要建开发区。”队长指了指远处,“您看,那边是‘未来科技城’,这边是商业中心。林伯,这是好事,咱们村要变城市了。”
林守根的目光掠过这片三百亩的土地。在这里,他爷爷的爷爷就开始耕作。光绪年间闹饥荒,是这片地用红薯救了全村人的命;抗战时,游击队在这片高粱地里打过伏击,血渗进泥土,来年的庄稼长得格外壮;大饥荒那年,村里人靠这地里的野菜熬过了春天。
现在,这片地要变成水泥森林了。
“我爹临终前说,”林守根缓缓开口,像是在对土地说,“守好这片地,地里有祖宗的血,有我们的根。”
“根?”队长笑了,“林伯,现在讲发展。您儿子不是在深圳当老板吗?那才是出息。”
林守根的儿子林致远,确实在深圳开了家公司,做电子产品,去年回来要给老人在城里买套房,被他拒绝了。他说,住不惯鸽子笼,要守着这片地。
可今天,他守不住了。
推土机再次轰鸣,钢铁巨兽缓缓向前。林守根忽然弯下腰,捧起一捧土,装进随身带的布口袋里。然后他让开了。
黑土被翻起,像是大地的伤口。在第三垄地的位置,推土机忽然停下了。司机跳下来,脸色发白:“有……有东西!”
第二章 地下的秘密
挖出来的是个陶罐,已经碎了,里面滚出几枚生锈的铜钱。文物局的人很快来了,接着是考古队。
一个星期后,这片耕地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考古队队长陈教授激动地告诉闻讯而来的村民:“这里可能是汉代的一个村落遗址!你们看这陶片,这瓦当……”
林守根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些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刷去泥土。三百亩地,现在只有这一角暂时幸免。但用陈教授的话说,这只是“试掘”,如果价值不大,工程还得继续。
“老爷子,您家一直在这儿种地?”陈教授注意到这个沉默的老人。
“七代了。”
“那您听说过这里有老东西吗?”
林守根想了想:“我太爷爷说过,闹长毛的时候,村里人把东西埋在地里,后来好多没挖出来。五八年深翻地,犁出过铜箭头。”
陈教授的眼睛亮了。
那天夜里,林守根做了个梦。梦里,这片地长满了金黄的麦子,麦浪一直涌到天边。麦田里站着很多人,有穿长衫的,有扎绑腿的,有他过世多年的爹娘。他们都在弯腰收割,镰刀划过麦秆的声音,像大地在唱歌。
醒来时,天还没亮。他摸黑走到地里,考古队的帐篷亮着灯,几个年轻人还在工作。他蹲在探方边,看他们一点点清理。
“爷爷,您怎么不睡觉?”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抬起头,她是陈教授的学生,叫小雨。
“地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林守根说,“你们找到什么了?”
“一个很完整的灰坑,里面有很多陶器。还有这个——”小雨小心地捧起一块陶片,上面有模糊的刻画,“这可能是文字,如果真是,那就太重要了。”
林守根接过陶片,粗糙的触感让他心里一动。两千年前,也有人像他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耕作,把他们的故事刻在陶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