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炯被亓官舒一语戳破心思,面上那副又羞又恼、欲辩无词的窘态,真真是掩也掩不住。
亓官舒在灯下看得分明,一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银铃乍响,又似玉珠落盘,在这满室氤氲未散的暖香里,平添了几分鲜活气。
她笑罢,旋即敛容正色,伸出莹白如玉的纤手,指尖还带着沐浴后的淡淡粉晕,朝屏风那边虚虚一指,声音里却仍含着三分未散的笑意:“劳驾,替我取条巾帕来。这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脖颈,怪难受的。”
杨炯深深看了亓官舒一眼,烛光映照下,她拥被而坐,湿发垂肩,明明是该娇羞无措的境地,却偏生这般镇定自若,还能支使人做事。
心下警铃愈响:寻常闺阁女子遭此变故,便是不寻死觅活,也该泪落涟涟、惊慌失措才是。可这亓官舒非但面无惧色,反倒能谈笑自若,甚至出言调侃。
这般作态,要么是心有依仗、底气十足,要么便是所图甚大,不惜以身为饵。
杨炯按下心头疑窦,转身走向那四折苏绣屏风。屏风上松竹梅的纹样在烛光里朦朦胧胧,浴桶中玫瑰残香幽幽浮动。
他从架上取下一方素白软巾,巾角绣着小小的一枝桃竹,针脚细密精致,倒是清雅。
走回床前递去时,目光不由落在那张脸上,真是‘眼波流断横云偃,月样弯弯山样远’,此刻因着药力未散,双颊犹带霞色,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娇艳。
亓官舒接过巾帕,也不道谢,只将身子略侧了侧,歪着头,一手拢着湿发,一手持巾细细擦拭。
那动作不疾不徐,自有一段天然风致。湿漉漉的青丝在她指间滑过,水珠儿顺着发梢滴落,在月白缎被上洇开深色的痕。
她擦拭得极为认真,从发根至发尾,一寸寸拭去水汽,偶一抬眼,见杨炯仍立在数步开外,不由莞尔:
“你离我那般远作甚?莫非我是那吃人的老虎,会吞了你不成?”语带戏谑,眸中却清澈坦然。
杨炯面色平淡,负手而立,悠悠念道:“女人之相,其言如蜜,而其心如毒,含笑作姿,回眄巧媚,薄智愚人爲之心醉,不知死之将至矣。”声音不高,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分明。
亓官舒手上动作一顿,侧过脸来,秀眉微蹙,没好气道:“你我两家好歹有些旧日交情,今夜……今夜你更是占尽了便宜,说话怎地如此刻薄?!”
说罢,眼波横流,嗔中带怨地睨了他一眼。
杨炯对她的嗔态视若无睹,直截了当道:“休要绕弯子。你究竟意欲何为?痛快说吧!”
亓官舒听了,倒也不恼,只将手中巾帕轻轻搁在床沿,整了整裹在身上的锦被,坐直了身子。
烛光映着她半湿的秀发和明艳的容颜,她直视杨炯,声音清亮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亓官家,要世代荣华,永保富贵。”
“许愿该去庙里拜菩萨。”杨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驳道,“找我作甚?”
亓官舒耸耸肩,雪白的肩头在锦被边缘若隐若现:“那倒不必。菩萨普度众生,未必顾得上我一家一户。你肯助我,便足够了。”
“呵!”杨炯嗤笑出声,“你未免太高看杨某了。我何德何能,敢许你这般重诺?”
“哦?”亓官舒微微仰首,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不肯帮是吧?好呀!明日我便去见陆萱,就说是夜世子殿下驾临寒舍,误入香闺,与小女子有了一番……唔,深入的切磋请教。想来陆萱雍容大度,定能体谅?”
“你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杨炯闻言,一个箭步上前,怒目圆睁,“打歪你的嘴”!
“打我呀?”亓官舒非但不惧,反而“咯咯”笑出声来,“哎,人都道梁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