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忽然被薄云遮掩,小径上的光影黯了一瞬。
“不许复仇……”叶瑾低声重复一句,最终神色复杂的摇摇头:“换我做不到。”
李莲花却心下了然——白瞬死时军阀割据,纷乱四起,外有强敌环伺,而且因为景帝当年夺嫡时几乎杀死了所有的兄弟,若他突然身亡,皇室一时半会寻不到压得住局面的继承人,大熙顷刻便会分崩离析。
世家们也明白这一点,才会只问罪白雁行,而不敢另立新君。
换做他是白雁行,亦会以大局为重。
但……换做他是景帝,绝不会为所谓大局牺牲阿灼。
当时白家仍有重兵,若提前布局,暗中调令白靖和回京,未必没有机会逼世家坐下来谈判。
只是景帝怕外族趁虚而入、叶氏临阵反水,自己会成为覆国的千古罪人,生生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纵使后来他与白雁行皆被“勤王大军”所困,政令难出皇宫,也至少能以性命相挟。此法最险之处在于宗政家可能直接痛下杀手,再随便寻个婴孩充作皇后所出——可反过来,宗政家也须承担白家大军彻底倒戈、引外敌破关的风险,所以只要景帝态度足够强硬,总是有的谈的。
再不济,景帝当年也是万人册第四的高手,或许护不住有孕的白雁行杀出重围,但若只求孤身脱困,绝非难事。他大可以此威胁宗政家:若真要鱼死网破,他便远走边关,令白家与叶氏联军“勤王”,许以裂土分治——宗政家又岂能不忌惮?
李莲花脑海中转过许多种解法,最后停在一处……
换作他是景帝,知晓她要行此凶险改革,便绝不该让她在此时怀孕。
世家真正忌惮的,正是白雁行独宠并率先诞下皇子。何况白雁行一身武功本是她最大的依仗,若无万全准备,怎能让自己心爱之人陷于如此险境?
见李莲花走神,叶灼猜到他在想什么,伸出尾指悄悄勾了勾他的掌心。
他立即收拢手掌,将她整只手牢牢握住。
——阿灼,无论何种境地,我绝不负你。
叶灼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展颜一笑。
——我自然知道。
“其实白瞬和剑魔都跟我们想象的很不一样。”叶灼一歪头,“你们肯定猜不到,白瞬跟剑魔说话的语气像是哄小孩。”
“嗯?”
“嗯。”叶灼点头:“你们知道的,我擅从字里行间揣摩人心。”
“白瞬是个特别自我的人,她的信中十之八九都在说自己的抱负进展、又有哪些新念头,极少过问对方如何,更不曾征询他的意见。”
“提到对方的,都是直接安排他去哪里、做什么。”
李莲花挠了挠鼻子。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耳熟。
“她甚至连景帝都极少提及。偶尔几句家常,说的多是幼妹白采薇的近况,或是点评武林中新起的高手、功法与势力。”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兴致来了,还说让剑魔按她所列的名单去逐一挑战,当有所得。”
“看起来日常相处时,剑魔只是她的小跟班而已。”
“我猜,白雁行大抵知晓剑魔倾慕自己,却浑不在意,把他当成小孩。”叶灼说着瞥了李莲花一眼,意有所指道:“——就跟你对石水一样。”
李莲花被她瞥得后背一凉,干笑两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