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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还有最后一事不解,望令君解惑。”
“大师请讲。”
“朝廷行此雷霆手段,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这话问出来,连廊柱后的小吏都屏住了呼吸。
张道玄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笑得道绰和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笑得慈明监院脸色青白不定。
笑了好一会儿,张道玄才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
他正了正神色,看着道绰:
“大师,贫道也是修道之人。我道家祖师有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他走到堂前,推开一扇窗。
冬日的寒风灌进来,带着洛阳城特有的烟火气:
“若佛祖真有灵,看见朝廷在让百姓吃饱饭、让孩子读上书、让天下再无战乱饥荒……您说,佛祖是会降罪,还是会——”
他转过身,一字一字道:
“欣、慰?”
道绰怔在原地。
“至于那些打着佛祖旗号,占田占地,养尊处优,却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的,”张道玄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冷了下来:
“就算佛祖不降罪,朝廷的刀——”
“也会降罪。”
他拱拱手,官袍袖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公务繁忙,本官就不远送了。大师慢走。”
道绰深深看了张道玄一眼。
那眼神里有无奈,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敬意?
老僧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
锡杖点地,发出“笃、笃”的轻响。
两个弟子连忙跟上,慈明还想说什么,被道绰一个眼神止住了。
三人走出崇玄署大门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三
站在永泰坊的青石街道上,道绰眯着眼,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
冬日晴空,万里无云,干净得像被水洗过。
“师父……”
慈明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我们真的就这么……认了?”
道绰没回头,只是望着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答案。
“我们可以联合北方其他大寺,一起向朝廷上书!”
慈明语气急切。
“洛阳大庄严寺、并州开义寺、幽州悯忠寺……这些寺庙哪个不是僧众数百?我们可以联名,可以向信徒宣扬,朝廷这是要灭佛!”
“然后呢?”
道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慈明一愣。
道绰慢慢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负责寺务多年的弟子:
“然后让信徒们去冲击官府?让朝廷派兵来镇压?让净明寺变成第二个……太原城?”
慈明浑身一颤。
太原城。
上月发生的事,他亲眼见过。
因为抗拒新政,几家忠于李唐旧部的寺庙联合当地豪强,聚众千余人围堵太原府衙。
结果呢?左骁卫大将军丘和亲自带兵,当场格杀三十七人,抓捕二百余。
太原城内三座百年古刹被查封,庙产充公,僧众全部强制还俗。
血流成河。
哭声震天。
那些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老僧,被官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山门的场景,慈明这辈子都忘不了。
“时代变了。”
道绰喃喃道,像是在对弟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拄着锡杖,慢慢往前走。
冬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个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