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爱卿在督察院经历司,也有些年头了。近日各道御史回京叙职的奏报,可都整理归档了?”
楚晏明端起面前热雾袅袅的茶盏,杯盖边缘轻轻拨弄着舒展开的翠绿茶叶,热气氤氲而起。
邱砚清连忙收敛心神,拱手答道,“回陛下,各御史的年度条陈已基本收齐,按例正在梳理归类,其中涉及钱粮、刑名、吏治诸项,尚未完全汇总呈报。”
“嗯。”
楚晏明应了一声,呷了口茶,似在品味茶香,眼神逐渐飘远。
对面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官员,面容清癯,正是督察院邱砚清。
邱家本是清流,却门第不显,在这讲究根基姻亲的朝堂,邱砚清空有才学与刚直,蹉跎多年仍只是个六品小官。
楚晏明闭口不言,这室内也无人敢言语。
邱砚清心中正也惊疑不定。
圣上风寒告假,却秘密传召他至此等地方,是何用意?
直到楼下传来不小的响动。
楚晏明这才抬眸,目光投向窗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对邱砚清道,“邱爱卿,朕记得,你与那张毅武…颇有些旧日龃龉。”
临街茶楼的二层雅间,窗户半开,正对着那扇森严狱门。
邱砚清心头一震。
“微臣不敢,皆是些陈年旧事。”
数年前,张毅武在永州别院宴饮,醉酒后纵马踏青,惊扰市集,邱砚清当时恰在永州探亲的妹妹与妹夫所乘马车为避让张府豪奴,不幸翻入河中。
妹夫当场殒命,妹妹虽被救起,却因受惊受寒,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郁郁而终。
邱砚清悲愤上书,弹劾张毅武纵奴行凶,草菅人命,奏折却如石沉大海,反遭张家势力暗中打压排挤,越发边缘。
“旧事?”
“好罢”,楚晏明轻笑一声,放下茶盏,指尖随意地朝楼下一指,“今日倒也巧合。瞧,张阁老出狱了。爱卿不如…前去观摩一番?”
邱砚清顺着所指望去。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张毅武,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囚服,披头散发,邋里邋遢,正被狱吏半搀半推地送出狱门。
还有半分昔日阁老的威风?
一股混合着多年积郁、仇恨与痛快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邱砚清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楚晏明的意思。
“微臣…”
邱砚清声音微哑,深吸一口气,郑重跪地向楚晏明行了一礼,“谢陛下恩典。”
楚晏明重新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啜饮着,“去吧。”
茶室重新归于平静。
雅间的阴影微微波动。
“陛下”,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影卫无声显现,单膝点地,“那位书瑶已到。江府的马车已至街口。以及…张家本家的车马,几乎同时抵达。”
“另外,太子殿下从江府出来后,上了江家马车。”
楚晏明吹了吹茶汤,握着杯子,并未急切品茗,“张家那位呢?”
影卫垂首,“也来了,车驾就在街角候着。”
“嗯。”
“陛下,那——太子殿下若是?”
楚晏明终于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香茗,任由温热的茶汤熨过肺腑。
放下茶盏时。
他又瞧向了窗外,“随他去。”
楼下似乎吵起来了。
楚晏明望着那些喧闹的中心,“无论如何,那二人不得离开京城。”
“是,陛下!”
影卫领命而退。
“咳咳”,楚晏明轻咳几声,拢了拢大氅。
侍立在一旁的德意,忍不住上前半步,低声劝道,“陛下,风大寒重,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