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城,行四十里,于傍晚来到通州新城内一处两路三进的院子落脚。
刚刚安顿好,就有人拿着郑虎臣的信物寻了过来。这自然不用三太太,六太太出面,刘三立刻与对方协商行程。
因为有河道,从京师到淮安和南京自然是乘船最为方便。这次郑虎臣就寻了一条五百料的漕船,方便三太太、六太太一行南下。五百料的船比较少见,而按照规矩各帮船于通州只许逗留十日。再加上装的多,卸载的时候自然也就要占用更多的工夫。因此哪怕郑虎臣是京营参将,郑仟又是河道参将,也只寻到了一艘目下依旧卸载,明日就要启帆的漕船。故而车队的行李这次都不卸下,毕竟不过在此将就一夜而已。
东路二院正屋内,午后的光透过茜纱窗,滤成一片慵懒的暖色。三太太带着唐小姨妈仔细检视过各处诸事,确无疏漏后方留下唐小姨妈在后院歇息,自个则在腊梅搀扶下走进来歇息。未过多久,帘栊轻响,六太太带着贴身丫头早儿、晚儿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忧色。
“方才使人问准了。”言奴在二嫚儿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声音压得低“他的车驾,至少还得三日方能到通州。”
“打听这些做什么。”二嫚儿慵懒地摇着团扇,不以为意“他几时是个按着章程走路的人了?”
“这次……怕是不同。”言奴眉尖轻蹙,手中帕子无意识地揉着“外头都讲,他在山海关外病了一场,声势不小。万一至今未愈,路上如何经得起颠簸?” 言奴对恶少在朝鲜的功业深信不疑,那《道报斋》上字字铿锵,坊间传言更是神乎其神,由不得她这深宅妇人不起忧心。更有一层无法言道出的隐惧,言奴知晓恶少前世还曾数次穿行险境。刀枪无眼,此番‘平定一国’,其间凶险,光是想像便让她心口发紧。老话讲的‘将军难免阵前亡’,此刻像根细针,时时刺着她。
“放宽心吧,听姐姐一句,准保无事。” 二嫚儿见言奴如此,放下团扇,语气笃定地宽解。见对方仍是不信,便娓娓道来“旁的道理妹妹比我通透,可这‘报花账’看虚实的心思,姐姐我倒有几分。你细想,那报上讲‘身被十余创’,可曾写明是哪处要害、伤重几许?历来办事的人,出一分力,总要讲出十分功,才显得艰难,才衬得自个劳苦功高。若是轻描淡写,反倒显不出他们的本事了。” 二嫚儿虽不识字,记性悟性却极佳,早年在家乡包揽讼词时见多了虚实套路。此刻稍一琢磨,便觉那煌煌捷报里,水分恐怕不少。
言奴听了,怔了怔,终究只是苦笑:“但愿……真如姐姐所言罢。” 二嫚儿的分析虽有些道理,却不足以完全打消她心底深植的恐惧。那份牵肠挂肚,并非理智可以轻易安抚。不过,姐妹这份开解的心意,她是领受的,遂强打精神,转开话头“看来我真该跟着姐姐好生学学这察言观色、辨明虚实的本事了,免得终日被底下人并外头的言语糊弄。”
二嫚儿见她如此,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笑着啐了一句“你呀!” 室内一时静默,只剩窗外的蝉声,聒噪地填满了姊妹间那未能尽消的忧虑。
正在这时,西稍间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二人一愣,忙不迭的起身,互相搀扶的走了进去。与此同时,站在门外正说小话的腊梅和早儿、晚儿赶忙从外边关上了门。
第二日一大早,正和姐姐,堂姐商量一会登船后分配舱室的六太太就得到了周胜家的禀报,三太太病了“……昨夜就没安稳,姨太太也辛苦了一夜,天一亮就打发刘娘子去请御医了。”
“这般严重?”六太太皱皱眉头。
旁边的沈敬徽还有沈敬怜对视一眼,不由无奈。漕船今个儿若不起锚,就要误了行程的。这三太太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既然身子骨这般羸弱,何苦大费周章呢?
“我们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