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并不亚于黑暗魔女的陨落,但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仍然难以释怀。
她有种迫切的责任感,手握胜利的人岂能因为结局注定就轻易放松,必须做到最好才行。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强大、甚至更加强大,那么卡拉波斯的计谋便不会得逞、苏亚雷城的战局不会陷入糜烂、而小夏更不会离大家而去……
一切归根到底,都源于自己的能力不足。
如今,疫病魔女佩蕾刻莫非想要故技重施吗?
可是,已经没有第二台异星哲人号了……
少女骑士微微眯起眼眸,酒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不定的光芒,布兰迪似乎感受大了主人逐渐沸腾起来的战意,从鼻孔中喷出一口兴奋的热气,同样摆出了冲锋陷阵的架势。盐化的荒芜大地之上,一人一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像古典小说中的骑士。
最先发起进攻的人,却不是她。
当骏马的鼻息缓缓拂过焦热的大地,纯白色的盐化晶体不堪重负,发出亘古以来头一次濒临破碎的咔嚓声时,疫病魔女缓缓开口,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动手。
话音落下,希诺只觉脚踝与手腕骤然一冷,低头看去,四道虚幻如雾的灰白色锁链已悄然缠绕而上。锁链看似轻柔,却带着一股直透骨髓的寒意,仿佛要将她的一切力量都从血肉中剥离抽取。下一刻,盐海、远处的军团、甚至身旁布兰迪温热的吐息——全部消失了,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幻。
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
天空是沉重的铁灰色,翻滚着不祥的浓云;大地龟裂,布满砂石与枯骨;寒风如刀,卷着冰碴割过她的脸颊与颈项。身上华美的骑士甲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粗糙单薄的亚麻布衣;手中那杆追随历代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征战无数岁月的圣枪白棘,也化作一柄锈迹斑斑、矛头将断的短矛。
她的力量全都消失了,身体沉重,呼吸带着冻土的腥气,掌心因握紧粗糙的矛杆而刺痛。自拥有记忆、习练武技以来,希诺从未感到自己竟有如此弱小的时刻,而她的敌人却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强大。那是灰云中隐隐酝酿的风暴和雷鸣、那是荒原上不息的凛风和残忍的低温、那是逐渐蔓延的冬季与头顶缓缓飘落的雪;甚至还有凡类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最早的敌人,那些远比他们获得智慧更早获得了力量的野兽与魔物:狼嚎声在荒野中此起彼伏、狂妄的狮吼震撼大地、山中奔腾着鹰犬的吠叫、还有天空之上,云中若隐若现的巨大羽翼……
犹如远古时代的流放之刑,当你被剥夺了一切的力量时,要如何面对这残酷的自然界,以及完全遵循本能而战、为血为肉噬咬敌人的野兽呢?
寒意刺骨,饥饿与虚弱感如潮水般涌上。
希诺低下头,看着自己因寒冷而泛白的手指,缓缓握紧了那柄可笑的短矛。
——就这?
她心中划过一丝近乎荒谬的平静。
在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面前展现大自然的威严吗?可是不要忘了,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历史,本身就是与自然界不断战斗的历史,开拓者文斯·琴·歌丝塔芙甚至是第一个征服了桀骜不驯的格兰吉尼亚大地的人,他为这片土地带来农耕与畜牧、带来手工业与作坊、也带来文明和理性,而后,无论是人类还是异类,皆追随着开拓者的脚步,聚起村镇、建造城市,在大地上生养繁衍,直至今日。
所以,如果你问少女,当凡人面对残酷的大自然该怎么做时,她一定会如此回答你——
像自己的先祖那样做!
面对着袭来的风暴雨雪、凶猛恶兽,歌丝塔芙家族的少女骑士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向前掷出了手中仅剩的武器,虽然它看起来如此简陋,脆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在她的手中却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