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内的府卫,用冰冷的目光逼得坐下;原本已经喝的醉意醺醺,或是努力和稀泥,维持着气氛的藩属使臣,或是重要诸侯藩国成员,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茫然地看向身旁侍奉的侍者和婢女。
梁浜握着酒杯残片的手青筋暴起,指节用力之下将其捏的更碎,但浑然不觉割破手掌,点点滴滴血液顺着指缝滴在锦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盯着这名传话的内侍,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要知道,作为他的继承人,也是长期以来的父子同谋,世子梁公宜带队突袭留司、都府,无疑是他策划多年,最终决意在今夜发起的变乱中,尤为重要的一环。在暗中分派的各路兵马里,世子梁公宜率领的本是实力最强、理论上最十拿九稳的一支。
要知道他膝下儿女虽众,然梁公宜身为已故正妃嫡出,兼具王府长子的名正言顺,在成年诸子中,无疑是最受信任、最为得力之人。这份嫡长名分与能力,让梁承业对他多有倚重,即便梁公宜偶有僭越本分的小动作,或是暗地试探底线的阴私手段——譬如与万庆园那位他亲手扶持、本为棋子的女子暗通款曲——他都选择暂且隐忍按下。纵然后日需加以敲打惩戒,此刻亦当以大局为先。
毕竟,一旦颠覆旧局的大业功成,这位身负储嫡之名的成年世子,终究是安定岭南人心的关键筹码,断不可失。可如今万万没想到,就是这突袭留司的关键一环,会出现意外状况;要是这枚最关键的筹码落入敌手,他筹谋多年的大业和努力营造的优势局面,瞬间就有陷入了满盘皆输的险境。
亭外的风雨似乎更急了,吹得宫灯的影子在地上乱晃,像极了中城那些奔逃的人影。梁承业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玉杯重重砸在案上,惊得席间乐声一滞。他站起身时,脸上已没了半分宴饮的闲适,沉声道:“诸位暂且安坐,本王有急务处置,片刻便回。”
不等宾客们反应,他已大步走出亭台,玄色锦袍在雨幕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夜宴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声与丝竹声透过风雨飘来,却再也暖不透他冰冷的指尖——那座他经营多年的上城区,那席象征着权势的豪华夜宴,或许都将随中城的那场厮杀,彻底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