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浴(2 / 2)

最后一缕金,天空已从胭脂红褪为深青,那一点刺眼的白,便格外分明。静静地、缓缓地,向着下游漂去。

少将军的目光渊渟岳峙,如深潭静水,无声地追随着那点白,直至它彻底没入河道的转弯处,被夜色与树影完全吞噬。

官驿的马厩之内,袁平抚摸着马颈,对前来查看马夫大声嘱咐:

“这马你得留心,它跟了我三年,这马别的都好,就是被惯出个刁嘴,夜草非得是两寸的,多一分嫌长,少一分嫌短,嚼着才顺口。你看看这草,长的长,短的短,混在一块,它能把长的挑出来甩了,专去底下翻那短的吃。”

他无奈摇了摇头:“这毛病啊,都是我以前在东南军营惯出来的,这几年越发不好伺候了。不然它吃不饱,夜里净折腾。”

远处,那个白日里,总佝偻着背,沉默清扫马粪的老驿卒,在袁平说到三年时,耳尖颤了颤。

他手中的扫帚未停,依旧不紧不慢地扫着地,仿佛周遭的抱怨与马嘶都与他无关。那刻意拔高的声音,将“三年”、“东南”、“两寸”这些字眼,混在风里送到他耳边。

夜深人静,马厩鼾声渐起。老驿卒提着盏昏暗的羊角风灯,慢吞吞走到马厩一厕的茅房的东南墙角,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尖在紧贴墙根处仔细摸索,触到一块边缘被湿气浸润得格外松动的墙砖。

他屏息,用指甲抵住砖缝,先是向上数了三道砖缝停住;又向左移了两道。随手指尖往里一探,夹出一个用石蜡封得严实的小的薄木管。

他将木管纳入袖中暗袋,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转身离开了。

羊角灯昏黄的光,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他提着灯,像来时一样,慢吞吞地挪出,身影渐渐融入驿馆后院更深的黑暗里,与那无边的夜色,再不分彼此。

只有夜风穿过空荡的马槽,发出细微的声响,将那墙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的泥土气,也悄悄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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